五大连池火山区是革命老区,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很多村屯建立起抗日救国会,开展有组织的抗日救援工作,成为抗日联军最可靠的后方。
1938年,黑龙江大地笼罩着满天阴霾,日寇侵占了东北三省,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中。学生不让学汉语要学日语,穿衣要穿“更生布”(即把破麻袋毁掉再织成布,能看不能穿),日用品要用日货,百姓自己种出来的粮食也不让吃。还把一些日本农民运到东北来抢占荒地,叫“开拓团”。日伪军动不动就抓劳工做苦役有去无回。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不甘苦难的人民群众纷纷建立抗日救国会,现在要讲述的就是发生在五大连池药泉一带北庙屯(现为清泉村)的几件真实故事。
(一) 要讲北庙救国会的事儿,还得先从五大连池周边龙镇被抓的劳工曾兆麟的诨号“曾豁牙子”说起。
一年前,北安的日本鬼子抓了一大批劳工去修五大连池火山区里的一个秘密山洞。修山洞是用来秘密储存武器装备,为了保密,惨无人道的日本侵略者把劳工蒙上双眼,送到山里四面都是原始森林也弄不清是格拉球山还是卧虎山,在山洞修完时就把劳工全部处死掩埋,曾兆麟就是其中一员。
有一次停电,曾兆麟假装拉肚找王林祥作伴上厕所,他俩一个看人,一个用铁钎从松动的砖那里墙上掏了一个洞,两个人便爬了出来,奔庄稼地跑了。劳工营规定晚上上厕所不叫穿衣服,他俩只穿个裤衩,光着身子跑了十几里路,在五大连池三池子边上才遇到人家,敲开门说明来历,好心的大哥大嫂为他们找了衣服穿上,但不敢留他们住,只给了点儿吃的打发他俩上路。他们不敢回家,王林祥说德都北有个远房舅舅,他们就从火山区向德都方向跑。
第二天黄昏时候,他们到了欢欣岭就直奔药泉山而来。
在离药泉山不远的一个村庄。村头是一个大四合院,不用说是个有钱人家。他俩怕富人同鬼子汉奸有来往,刚想绕过去,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一老一少,年老的留着八字胡,穿古铜色长袍外罩黑缎子马褂,年轻的穿一套灰黑色学生制服,头戴学生帽。他们一抬头正好看见两个陌生人,看他们心神不定疲惫不堪的样子,那年轻人便上前搭话问:“两位小哥打从哪来?找谁家呀?”两个人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年轻人便扯了扯老者的衣襟使了个眼色努了努嘴,那老者走上前来满脸堆笑地说:“二位不要惊慌,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都有个着难的时候。我们家虽不富裕,供逃荒落难的人吃几顿饭还饿不着。天都黑了,要找不着亲戚熟人先在我家住一宿再找也不迟。别看我这儿子念书,他可不慢待贫人。”年轻人听父亲这么一说,便真打实凿地往里让,二人见人家真心实意,也实在没处去,便千恩万谢地跟父子俩进了院门。父子俩把二人安置在磨坊里,跟做豆腐碾米磨面的伙计一块儿吃了饭,让他们住在一起。说话间才知道这个屯是五大连池火山区的北庙屯,这家老财东叫刘天德,雅号刘善人。因为不知底细,他俩可也没敢吐露真情,只说是逃荒寻亲的。半夜里曾兆麟出外撒尿,正好父子俩从外面回来边说边进上房去了,只听见年轻人说:“范支队长说最好能招个百八十人,咱中国人可让日本鬼子祸害苦了,说打鬼子准有人愿意去……”曾兆麟一听这话,一颗心落了地。第二天早晨吃完饭,他和王林祥一商量就去上房找刘财东,细说了他俩当劳工逃跑的经过,刘天德便告诉他们千万不要对外人讲,就说投亲戚没找着回不去家了,在这里帮工挣点钱再走。因他俩没有“良民证”,就在磨坊里帮忙,让原来磨坊里的人到外面干别的活。
他俩安定下来便尽心尽力帮刘家干活,王林祥也不想找这多年不联系又不认识的舅舅了。第四天刚吃过晚饭要泡豆子磨豆腐,院子里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跑进来两个人,一个膀大腰圆,一个身材瘦小,都三十多岁,一副山里人打扮。刘财东的儿子紧跟在后面进了磨坊,叫他俩躲在扇车后面谷囤里,然后掏出两张“良民证”交给曾兆麟和王林祥说:“你俩把这证放好,有人进来盘问,你们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有这证你们也不用怕。”他俩急忙接过证件放好,曾兆麟急中生智说:“咱赶快把米和糠掺在一块儿,假装风米吧!”他俩刚掺了一笸箩,院子里狗忽然狂叫起来,还夹杂着许多人的呼喝声。不一会儿有两个背大枪的伪警察闯进磨坊,曾王二人正摇得扇车呜呜响,故意把糠斗打开,米糠满屋飞。两个伪警察捂着头看了看屋内没人,胡乱查了“良民证”就走了。一个日本鬼子带着其他伪军在别屋翻腾一阵,又把满屯都折腾个遍,没找到可疑的人只好作罢。到了夜静更深,刘财东爷俩才来到磨坊,让那两个人出来,熄了灯六个人坐在炕上说话。
(二) 原来刘天德是这个屯“抗日救国会”的会长,村里还有几户人家和他家的几个长工也是救国会成员,他们经常和抗联秘密来往。他的儿子刘伟东正在天津法政大学读书,在学校也是反蒋抗日骨干,这次祖父病逝请假回来奔丧,就帮助父亲做些工作。此时冯治纲、王钧率东北抗日联军西征部队到达海伦,驻扎在海伦东山里,不久便要进行北征来五大连池朝阳山一带开辟抗日根据地。范支队长是冯治纲、王钧部下,他受上级指派带两个联络员来五大连池一带同当地“抗日救国会”联系,秘密组织群众筹集军粮,并做好扩军补充兵源的准备,他们住在另外一个秘密联络点。今天,抗联部队联络员老郭和小康扮作收山货的,正走屯串户进行秘密联络宣传,不巧撞上鬼子眼线跟踪他们,他俩好不容易才甩掉尾巴,跑到刘天德家躲避,鬼子就带着汉奸到处搜查起来。刘家父子和两名抗联战士非常感谢他俩,看他俩机智勇敢,趁机动员他俩参加抗日队伍。两个人一核计,反正也不敢回龙镇老家,谈话中得知抗联大部队不久就要来这里,两人决定干脆参加抗联,刘天德父子也接受了筹备军粮的任务。老郭和小康告别了刘家连夜带着他俩去找范支队长汇报,范支队长仔细了解了他们情况,同意接收他俩做抗联战士。因为他俩在刘家呆得很好,又没有人认识他们,范支队长又把他俩派回刘家继续隐蔽,让他们帮助刘天德筹集军需物资并负责藏好,准备迎接北征部队到来。
九月深秋,龙江大地已是花谢草黄,落叶飘零。秋风瑟瑟,秋雨潇潇,阴云压顶,更增添了几分寒意。各屯“抗日救国会”都帮助抗联队伍准备了不少棉衣棉被棉鞋和粮食,可是不敢放在家里。在日本鬼子统治中国时,老百姓有一套嗑叫“打精米,骂白面”,意思是说谁吃好米好面让鬼子见了就要挨打挨骂。伪政府还要征“出荷粮”,打下粮食只要让鬼子汉奸见着影就别想剩下。为了支援抗日队伍,老百姓只好把打下的粮食偷偷运到山里藏起来。曾兆麟他们就负责帮老百姓藏粮食衣被等军用物资,并掌握秘密储藏地点和贮藏数量。
(三) 当时有许多抗联内线都有公开身份,刘天德的外甥杨军在德都伪警察署当文书,他也是抗联队伍的内线,曾兆麟他们装成上山挖药材采山货的,沿街叫卖用暗号同杨军接上头,为抗联部队传送情报。
曾兆麟他们一晃在刘家磨坊了呆了两个多月,眼看要到年关了。杨军提供情报说最近鬼子从内蒙枪来一批军马,屯在北兴镇,鬼子汉奸也怕遇上抗日游击队,想从药泉山这里绕道送往德都。此时北满临时省委书记金策也在海伦,三军三师张光迪、陈雷和六军三师王明贵部也相继到达海伦,抗联要组织先遣队北征,范支队长便请示首长要截获这批军马。金策,冯治纲、王钧等首长精心设计了一套方案,在药泉山附近必经之路山林里设下埋伏,为虚张声势准备些铁桶和爆竹。马队是几个鬼子驱赶一些蒙汉百姓组成的,这些百姓本来很透了鬼子,马队走到药泉山下密林处,枪一响他们便都扔下马四散逃跑,鬼子听见树林里枪声如爆豆,也不知埋伏多少人,他们在明处我军在暗处,打得他们蒙头转向,不多时几个鬼子便全部被击毙,伪军警死了几个,其余全部被俘。拉马的百姓知道是抗联部队,都纷纷跑回来帮助圈马,抗联部队给了老百姓许多钱打发他们回家去,便带着缴获的三十多匹好马转回海伦。
这些新截获的马毕竟是刚从民间来,要进行训练。曾兆麟从小喂过马,对马很亲近,他便抽空也参加驯马的工作。驯马主要是让马熟悉枪声,不惊逃,其次是训练听人号令。战士们还是用老办法,把点燃的爆竹放铁桶劈里啪啦响,这些马开始都惊得又蹦又跑,很多战士被踢被碰。一天曾兆麟刚骑上一匹他最喜欢的枣红马,爆竹响了,马一蹦把他撩下来,当时就摔掉两颗门牙,嘴里花花淌血,肿了好几天,从此,他便得了外号叫“曾豁牙”。
转眼到了1939年1月,冯治纲、王钧带领抗联六军十二团来到龙门山区,在这里做了短暂的休整,曾兆麟王林祥和一批由各地救国会送来的青壮年正式参加了抗联部队。